【磊歌】笼中的美人鱼（上）
序章
沃夫里奥认为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是捡了一条美人鱼回家。
前一天是情人节，彻夜寻欢作乐你侬我侬后满大街尽是垃圾，寒风凛冽，天边还没有透出鱼肚白，里奥披上外套便早早出了门，他想多捡几个完整的玻璃空瓶子和纸皮箱子，跟收购站讨个好价钱。
里奥是个没有户口的孤儿，日常靠捡破烂为生，偶尔打点黑工，勉强过活。
两旁的街灯无精打采地发着光，亮没亮也看不出来。里奥拖着麻袋沿黑漆漆的街道一路向前走，竟不知不觉来到城郊的海滨公园。
正是轻易就冷死个人的季节，空荡荡的公园连流浪汉也不愿意到这儿吹风，海岸边的沙滩自然是一无所获。里奥哂然一笑，无所谓地脱下鞋子，赤脚踏进冰冷的海水。
别担心，他只是去捞漂流瓶而已。
海水漫过脚肚子，里奥耐心地摸索着，咸涩的海水夹杂着粗糙的沙粒硌得他带着伤口的双手赤赤的疼，他懊恼地将一个不值钱的易拉罐放进背后的箩筐，隐约听到背后微弱的呻口吟声，回过头，被一条露在沙堆中的白胳膊吓了一大跳。
“妈妈呀！”
惊慌中里奥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又慌张地望向四周，旭日初升海岸线渐渐染上金黄，刺眼的阳光照得他心底一片凉飕飕。
那会是死人吗？报口警的话作为黑口市居民的他会不会反被认为是嫌口疑犯？迟疑地往那可疑的手臂慢慢走去，里奥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压下心中的忐忑，里奥抓住那苍白的胳膊一鼓作气拉出埋在沙堆中的“人”——还没来得及震惊便被那张美得过分的脸所吸引。
一张只有在神话故事的插图中才会看到的绝美的脸。
光洁的额头，蓬松柔软的头发，秀气又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紧闭的双眸下两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受惊的蝴蝶；双颊红扑扑的，看来正在发烧。
里奥愣住了。
这是一条美人鱼。
他本以为这世上存在狼人的事已经够荒诞，然而现实远远超出的他想象。
少年里奥警惕地审视四周，确认四下无人才将人鱼装进麻袋里，又找来一辆人力三轮车，趁天还没大亮赶紧往家的方向狂奔。
里奥使劲踩着车，心情起伏宛如过山车：他不是不清楚把一个非人类捡回家意味着什么，但此刻他是无比狂喜的，他觉得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慰藉他孤单了十八年的礼物，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遇到了同样是异类的同类。
“妈妈，他是您派来陪伴我的天使吗？”
里奥是狼与人类混血的狼人。
里奥没见过自己的人类生母，他的父亲是狼族部落首领，作为混血儿里奥并没有得到作为首领长子的优待，狼族的元老们认为他体内一半的人类之血属不详，在他懂事不久便将他赶出了狼族部落。
狼血觉醒前的小里奥外表与人类小孩无异，被驱逐后的他逃到福利院，在欺凌与羞辱中忍气吞声呆了几年。狼血觉醒那天所有的怨气彻底爆发，化身狼型的里奥完全丧失理智，只会按本能与兽性办事，他抓伤了平日总是欺负他的坏孩子们，一巴掌拍死了人面兽心的福利院院长，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直到第二日在天桥底下醒来，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是个“异类”。
＊ ＊ ＊ ＊ ＊ ＊
里奥小心翼翼地将美人鱼抱进家中的浴缸。
满缸的热水蒸腾起层层水汽，美人鱼很虚弱，他无力地躺在热水里泡了很久四肢还是冷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白得几乎透明。里奥咬咬牙，只好说声“得罪了”，便脱了身上的衣服跨进浴缸，从背后环抱他。
皮肤接触的一瞬间里奥只觉得全身被过电了一样。
里奥慢慢揉搓人鱼柔软的双手，试图用体温温暖他，滑腻的小手被他包在掌心里就那么小小的一只，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里奥低头看美人鱼，人鱼躺在他怀里瑟瑟抖颤着身子，丰腴光口裸的上身紧贴着他，雪白的胸口脯随呼吸上下起伏，翘翘的乳口尖嫣红娇嫩。里奥几乎移不开他的视线了，他情不自禁抚摸起人鱼精致的脸庞，一股想抚摸他拥抱他亲吻他的冲口动涌上心头。
那是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渴望。
他勺起一把热水泼到自己脸上，硬生生甩开这不该有的邪念，目光从平坦的小腹往下移，银白色的鱼尾赫然有几处的鳞片掉落了。
是受伤了吗？
里奥伸出手轻轻触碰那破损的鱼尾，不料弄疼了怀中娇弱的美人鱼。
“……疼”
人鱼皱眉低声嘤咛，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是在撒娇。里奥僵住了，脸憋得通红，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他连忙举起双手不知所措，像个活石雕看人鱼慢慢睁开眼睛。
“这里是哪里……”
“嘘，别动”
看见陌生环境人鱼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正以暧昧亲昵的姿势躺在陌生男子的怀里，他怯生生回头，琥珀色的漂亮眸子流露出不安。
“你是谁？”
“你受伤了”
“是你救了我？”
“嗯”里奥补充说：“这里是我家，别怕。”
人鱼凝视里奥，如水的双眸蕴含了千言万语，可他只是低头浅浅一笑，轻声说道：
“谢谢”
里奥笑了。
这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上章
我醒来 睡在月光里
下弦月 让我想你
不想醒过来 谁明白
怕眼睁开 你不在
“歌儿，我出门啦”
“小心点，今晚给你煮汤圆，早些回来”
里奥凑到小胡面前蹭了蹭，讨了小胡一个宠溺的摸头后笑成了朵花儿，扛起麻袋和箩筐屁颠屁颠出了门。而小胡目送里奥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他回到屋里看了一会儿书，随后推着轮椅来到浴室，纵身一跃熟练地翻进浴缸里。
美人鱼小胡在里奥的家住了下来。
找不到回家的路，小胡是出门游玩时遭遇洋流才搁浅在异国临海小镇的沙滩上。伤好了之后里奥曾背着他找遍了附近的大大小小的海滨公园，依旧无所收获。
“没关系，大不了我养你”
里奥躺在沙滩上眯着眼睛看太阳从海平线上爬上来，鼓起勇气说出这些天来藏在心里的话。
“我成年了，可以多打几份零工……工头夸我力气大，他可以给我介绍活儿，等我攥够了钱咱们就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再给你安一个水池以后洗澡我们就不用挤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里奥明显底气不足，毕竟没有人愿意跟一个穷酸崽子住在一起。
“还有上一次我不是故意的，你给我搓澡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没想，但不知为什么就…那样了……伊斯顿叔叔说年轻小伙血气方刚，可我真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小胡默默听着，他平静地看往太阳升起的方向，看波光粼粼的海面被阳光盖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看海鸥掠过海面，琥珀色的眸子波澜不惊。
里奥猜不透小胡的想法，他只能用最诚恳的态度恳求对方：“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吗？歌儿？”
他捧起小胡的手，虔诚得似在求爱。
海风吹拂小胡垂落的额发，第一缕阳光洒落在他脸上，沐浴在阳光下的五官妩媚动人，宛如下凡的天神。
良久，美人鱼小胡对里奥展露出笑容，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一道月牙。
“谢谢你，里奥”
“我愿意”
浴缸里开始出现水波，小胡埋头进水中，鱼尾银白色的鳞片泛起耀眼的光芒。他大口喘息惨叫着身体不断翻腾，表情痛苦不已——
水花四溅，剧烈挣扎后他终于爬出浴缸，睡衣下赫然是两条修长的腿。
今天是中国传统正月十五。
传说美人鱼会在月圆之夜化出双腿，代价是失去动听的声音，与心爱的人类结合。
小胡曾一度恨极了这个传说。
只见他脸色煞白，生硬地移动仍在颤抖不已的双腿，化腿后的人鱼身体极其敏感虚弱，每迈开步伐走一步都仿佛有千百根针扎在腿上，这时候的他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而不是四处走动，可他答应过里奥要给他煮汤圆，他绝不能食言。
“在我的家乡，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一家人要在一起吃汤圆，代表新的一年团团圆圆。”
“真有趣，这是很快乐的事吧”里奥脱口而出，又觉得唐突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跟家人一起吃过饭，但觉得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这一定是件有趣又快乐的事。”
“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母亲”里奥停下手上削木头的动作，眼神有一丝落寞，“我的父亲抛弃了我。”
“我是个孤儿。”
小胡突然感到无比难过。
“对不起”小胡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在里面疯狂打转，这一举动简直把里奥给吓坏了，他扔下手里的活扑到了小胡跟前，忙不迭握住小胡双手轻声安慰。
“我现在很好。”
小胡还是摇头，“我是替你难过。”
“不，我很快乐。”
里奥单膝跪在小胡面前，他轻轻亲吻小胡因激动而憋得通红的手背，英俊的脸深深埋在小胡盖着毛毯的鱼尾上，低喃：“我有你就够了。”
“傻孩子”小胡轻抚里奥头顶蓬松柔软的头发，柔声细语：“明天我给做汤圆，咱们一起吃。”
里奥整个人简直要蹦起来了。
“真的吗？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胡轻笑出声：“当然是真的。”
“我太高兴了！明天将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小胡若有所思，他想起月圆夜自身会有的麻烦但看见里奥雀跃不已的脸不想扫兴他还是答应了。
多日的相处里奥对小胡基本是百依百顺，尽管里奥对自己的身世还有所隐瞒，但小胡知道里奥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小胡想报答他。
一切看似安好的样子。
将黑芝麻放进平底锅炒熟、碾碎，按比例拌上油和白砂糖，放到一旁备用；再洗干净红豆加适量的水放进锅里煮，小胡在厨房里里外外地忙活，把馅料和甜汤都准备好了，就等里奥买好糯米粉回来。
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想必是里奥回来了，化出腿型的小胡无法说话只好挪着小步子到玄关迎接里奥。
里奥震惊了：“歌儿？”
里奥想不出词语来形容他看见身穿白衣披着中长发的小胡提着油灯袅袅婷婷地走向自己时内心的汹涌澎湃，美人儿仙姿佚貌语笑嫣然，里奥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空气都因小胡变得无比甜腻。
那种想亲吻他拥有他的渴望再一次在体内蠢蠢欲动，不断叫嚣，随血液扩散。
拥有他、霸占他、吃了他、撕碎他……
里奥的瞳孔紧缩起来。
美人鱼小胡对自己危险的处境毫无所知，他指指自己的腿又指指自己的嘴巴表示他现在无法发出声音，他轻笑着从里奥手中接过糯米粉，没看见里奥眼眸中的异样。
TBC
